Second round

從黑暗中醒來還是一片黑暗。

已經這樣，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想。

也該習慣了。

 

 

 

有時候，他會想著和那傢伙曾有的每一句對話，默默笑著。

因為忘不掉，句句清晰鮮明。而且，也不想忘掉。

彷彿一切僅在昨日，宛若伯父沒有離去，就像依然被那人的自大氣得抓狂……

但是，就是有什麼已經改變，已經徹底失去。

不僅僅是人死不能復生而已……

 


＊

 

 

 

他失眠了。

自從他離開以後，未曾一夜好眠。

每天每天，惡夢不斷，漸漸也不再抱有期待。

而失眠或許是好事吧，他想。

『失眠干我何事？人生好好給你睡還失眠，需要我送你一拳助你入眠嗎？』

腦海浮現曾經的一段對話，之後那傢伙只是摸摸他的頭要他快去睡，並沒有真的動手。

失神著，只記得放倒了人，溜出組織。

 

 

上了地面發現時間是傍晚時分，落日正美。神闇愣了一會，思考自己究竟是失眠了還是睡得太好。

不一會他就放棄思考，因為有人群朝他的方向走來。雖然知道目標不是自己，神闇仍先閃身躲開，後用魔法改變一下髮色。

白髮實在太好辨認，而同樣的錯誤，他不會再犯。

「大姊姊，妳在這裡做什麼？」

──差點跌倒。

「我、我才不是！、……」

「啊、姊姊停下來！、秘密基地、……」

神闇轉身的時候撞到了什麼，然後一座由木箱子堆疊而成的『建築』應聲崩塌…

「……嗚…秘密基地……嗚嗚、嗚……」

小孩立刻就眼淚汪汪，神闇也慌了。

「對、對不起、不要哭了好不好……拜託、哥哥拜託你！……」

神闇蹲在小孩面前哄著，馬上就奏效了。

小孩眨眨不再帶滿淚珠的碧眼。

「姊姊。」

幾乎是堅持己見，小孩倔著臉。

「咦？不、我是男、……」

「是姊姊。」又強調了一次。

這下連神闇也不滿了。

「我不要！你跟他們都一樣！我明明就是、……」

「……嗚嗚…姊姊……我要姊姊……嗚……」

小孩又使起眼淚攻勢，抓著神闇衣角扯啊扯的，好不可憐。

神闇抿著嘴硬是不理會，還把人推倒過，只是對方跌了之後抹了抹臉又靠了過來，淚水和灰塵混著把他的小小臉龐弄得灰頭土臉。

「姊姊……」

現在的語氣根本是在撒嬌。

「臭小鬼！不准叫姊姊！」

「嗚……」

「……不准哭、再哭不理你喔！……」

於是就這麼敗陣下來。

 

 

神闇一邊把小孩的臉擦乾淨，一邊叮嚀著不准再叫錯──

「姊姊。」笑得十分燦爛。

他無力了。

「……算了，姊姊就姊姊吧……」他揉揉小孩的金髮。

頓了一下，他把及腰的長髮拉到小孩頰邊。

「嗯，你的髮色好漂亮，我也弄得跟你一樣好了。」

神闇把稍過耀眼的金髮調淡。現在他們看起來可真像是親人。

小孩露出了很天真可愛的微笑，似乎十分開心。

「天黑了，該回家囉。」

神闇問他之不知道回家的路，小孩笑著點點頭，然後牽住神闇的手，拉著他要一起走。

實在不忍心甩掉那雙暖暖的小手，沒多想便跟著去了。

 

 

好像……某個曾經很溫暖…可以依賴的對象……

 

 

 

＊

 

 

 

小孩拉著他已經走了好一會了，四周漸漸沒有人煙。

神闇疑惑的問過好幾次，但對方只是笑著喊『回家、回家』，沒有給他答案。

終於，在一棟狀似廢墟的房子前停了下來。

小孩禮貌的先敲敲門，輕輕推開後便小聲的喃了一句『我回來了』。

一陣惡臭撲面而來，神闇摀住了嘴。

裡頭有什麼他大概猜得到，可以確定的是，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

「姊姊也回來了喔，媽媽。」

小孩又笑著說了一句，牽住神闇的手。

「姊姊真的好漂亮，跟媽媽說的一樣。」

 

 

忽然之間，房子內有什麼流動了起來。

是風之精。

『…小帕……媽媽好想你……』

「我也很想您，媽媽。」

小帕說著便想去擁抱那具躺在床上已經腐敗的屍體，神闇摟住了他，抱在懷裡。

「小帕……是媽媽取的名字嗎？」

「不是，是修蒙爺爺送我的。」

小帕似乎很高興神闇抱他，小小手臂環過肩頸，不願放手了。

神闇還愣在剛剛聽見的名字。

「……帕黎…修蒙？」

「對呀。」

 

 

伯父……

所以風之精，是伯父留給小帕的母親……

「小帕，我帶你去新家，好嗎？」D‧M‧B也勝過這裡……

「咦？」小帕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媽媽也會一起去嗎？」

「……不……」

 

 

事情就發生在一瞬間，小帕身上猛然爆出一陣強大的黑魔法，包覆整個身軀直至吞噬消失。

身上像被下了麻痺咒動彈不得，聽著小帕的尖叫聲在耳邊像要撕裂他般，看著他漸漸粉碎的小小四肢，神闇卻連出聲都做不到……

理智將要崩解的那刻，他終於醒來。

 

 

 

 

＊

 

 

 

是之前被下Dark‧Murk‧Black法陣的殘夢。

神闇緊緊抓著手臂試圖給冰冷的自己保留一點溫度，頰上滑落的是淚或是冷汗，他不想追究。

……安加西奈……

那時打破幻象的只有安加西奈，自己只是被救了而已。

顫抖著，這次卻怎樣都冷靜不下來。

 

 

他只是想著而已，卻赫然發現自己已經身在安加西奈房間下的密道入口。

……不行，說好了不再見的……

但是四肢不聽使喚，單腳一踹，一翻身，就這麼進了房間。

 

 

──居然沒人。

 
 

神闇呆呆看著空床舖愣了好幾秒。

驚覺身後有人，神闇立即回頭，卻發現……

「神……神闇？」是剛沖完澡還穿著浴袍的安加西奈。

呆掉了，徹底的。

下一秒他便轉身想跑。

「給我等一下！」

語未止人先到，神闇低頭望了望被扣緊的手腕，棄械投降。

然後，他被從未奢望過的溫柔動作，擁入懷中。

 

 

身高差距，他是靠在安加西奈衣襟敞開的胸前。

「我……好想你……」

聽見這句話，他幾乎要以為是自己對安加西奈說的。

「你……說希望我以後都不要再去找你，所以我……」

神闇發現他的聲音變小了。

但卻還是，那麼好聽，永遠，令自己心安……

「所以我，一直在等你回來。」

感覺，對方的溫暖傳到了自己手上，身體，也不再那樣冰冷。

神闇搭上對方的肩，輕笑出聲。

「不准挑我語病啦……」

 

 

美好的幸福總是很短暫。

 
 

「啊！你身上有灰塵！」

──有潔癖的人就是這麼令人討厭。

神闇臉都黑了一半，咬牙切齒的把人推開。

「沒人叫你抱！莫名奇妙！」

「說那什麼話！因為是你才抱的欸！、……不行，我受不了了！我要去洗澡！你也去，不准逃跑！」

「為什麼非聽你的！」

「少囉唆！這是我家！」

「惡魔！……」

話還沒喊完，神闇被安加西奈用瞬間挪移到浴室去，而且似乎是刻意算好的，還沒反應過來就摔進浴缸，被水之精包圍。

「精靈散去……好了你們別鬧了，跟安加西奈一樣愛欺負我……」

衣服都濕透了，神闇不得已也只好動手清洗自己。

……這次…又能待多久……

 

 

「真是……該長的地方那麼短，該窄的部分又那麼寬……」

神闇套上不合身的浴袍，因為身型消瘦，肩膀部份整個垮下來，下擺不夠蓋掉修長雙腿，小腿都露出來了。

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衣不蔽體。

煩惱著該不該就這樣出去，結果門突然被強行打開。

「……！變態！」

「少用那噁心的詞到我身上，我只是看你的氣息一直停在門前，以為你笨得連門都忘記怎麼開了。」

「誰會忘了這種事啊！」

「你……幹麻穿成這樣？誘惑誰啊……」

「我、還、還不是因為你家精靈！而且你應該檢討你的浴袍尺寸吧！……不對、這麼說，你被誘惑了嗎？有嗎？有嗎？」

神闇突然興奮的拉住安加西奈的衣袖，幾乎撲到他身上去。

太好了！找到安加西奈的弱點了──

「有什麼好開心的。」

對方抓著他的手制止他的異常行為，皺著眉冷靜的說。

這下神闇也愣了。

「……對噢。」

……戰鬥中又不會……況且他不像是會憐香惜玉的人……

「敵人是女人我也照殺，不會有問題。」安加西奈倒是乾脆的說了出來。

「對啦對啦，反正是我都傷得那麼自然。」

神闇沒有抽回被制住的雙手，只是微微低下頭，表情有點難過。

「喂，都說沒用絕技是不想殺你了，這樣還不信我啊？」

「算了，我懶得追究了……」

身體漸漸倒向安加西奈，睡意襲來。

「好幾天沒睡好……好睏……」

 

 

安加西奈放開神闇的手，靜靜呆站了一會。

熟睡臉龐毫無防備的靠在胸口，表情看起來睡的很安穩。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靠近一個人……

也似乎是，唯一一個……

 

 

＊

 

 

 

是夢吧……如果是夢，就什麼都不必煩惱……

好想，待在你身邊…安加西奈，我……

 

 

「哇啊啊啊、唔！……」

 

一睜開眼猛然看見安加西奈的臉，雖然很帥，但神闇還是嚇得尖叫。

熟睡的高手仍不容小覷，一揚手捂住噪音來源，在房門下了結界。

「破虛神座、您、還好嗎？剛剛聽見尖叫聲……」

「滾！還不清楚我的實力嗎？！就算有叫聲也不會是我！況且如果連我都應付不了難道你就可以？！走開！」

「是、是！……」

門外的人走了，手中的人還在嗚咽。

伯父救命！我不想死啊──

 

 

「神闇‧諾曼登，我應該警‧告‧過‧你，打擾我睡眠的，會有什麼下場吧？」

安加西奈完全皮笑肉不笑的說，捂嘴的力道簡直想把人捏死。

神闇抓著他捂住自己的手，猛搖著頭，眼眶積了一點水氣。

「嗚…嗚……」

長長的白色髮絲散亂的披在身上，微微發顫著。

安加西奈才突然發現神闇仍穿著單薄的浴袍，人一怔，拉起棉被往神闇身上裹。

一下子又呆掉了，神闇愣愣抓著棉被一角，受寵若驚。

「我去幫你拿件衣服。」

神闇還沒點頭或什麼，安加西奈手上就突然多了一套衣服。

「呃、……」他嚇到般眨了眨眼。

「發什麼愣？難道還要我幫你穿？」

「不、不是……」

被對方看著都手足無措了起來。

「……你、你眼睛閉上、轉過去啦、……」

「……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根本是女人。」

說完，安加西奈乾脆走了出去。神闇很快換好了衣服，安加西奈就回來了，手上端著一盤食物。

「拿去。」

「……我不餓……」

「不餓也給我吃掉！休想要我再拿回去！」

神闇哀了一聲，接下餐盤乖乖坐下吃飯。

一口一口撕著饅頭塞進嘴裡，身旁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自己身上，神闇看向對方。

眼神相交，神闇歪了歪頭，猶豫的遞了一角饅頭到安加西奈嘴邊。

對方搖頭，別開了眼。

「安加西奈，你可以說話啊。」

「有我在，諾曼登應該不能拿你如何，所以……如果你想…可以暫時留下……當你的神醫。」

「安加西奈……」

「還有……」安加西奈看著神闇，微皺了眉。

「教主不是換你當了嗎？怎麼還是瘦成這副樣子？D‧M‧B的錢都拿去幹麻了？」

「嗯？」

神闇放下盤子，站起身看了看自己。

只是左看右看，他都覺得自己的身材沒什麼問題……

「安加西奈，你不喜歡？」

「……你的身體，要怎樣是你的權利。」

「嘿！我很認真耶。」

「我看起來像在開玩笑？」

神闇蹙起眉，安加西奈看都沒看他一眼，雖心生不滿卻也莫可奈何。

「你可真討人喜歡。」

「你也不差。」

 

 

「要走了？」

「嗯…。」

「我想我還不夠重要到能讓你為我留下是吧……那麼，再見。」

「安加西奈，我沒、……」

結果他並沒有聽完。

留下他一人，黯然沉默，回歸黑暗。

 

 

命運早已注定。

他是神，而我是闇。

 

 

緊緊握住手腕，似是錯覺，契約在隱隱作痛。

怔怔的，不知是否落下了淚。

 

 

＊

 

 

 

「這次會議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我要獨自出任務。」

高高在上的白髮男子用不帶情緒的冰冷語氣說著。

「敢問教主…是什麼樣的任務呢？」一名長老發問。

「我要潛入祭司界。」

 

 

雖然他知道這樣任性很不好，但他就是想見安加西奈。

在會議上都把各名長老與統御司訂了絕對聽令的強制約，這樣應該沒問題了。

「風之精……」

細長的雪白髮絲隨風舞動了起來，單純的臉上抿起一抹似是微笑的表情。

「我想你，想見你……」

而風帶走了他下意識的喃喃自語，也捎回了那人的信息。

『我會等你……』

 

 

輕拂過安加西奈借他的那套白衣衫，有些怯縮。

總覺得，無法侵犯一般。

 

 

＊

 

 

 

「喂，起來。」

「什麼……我好睏……」

「你再不起來，我要用絕技了。」

「嗯……嗯、呃？……」

一下子嚇醒了，神闇呆呆看著眼前這個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非人類。

「安、安加西奈？、」

「嗯。」

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一臉鬱悶的拉了張椅子坐下。

「你、你、……」

「連話都說不好啊。」

淡淡一笑，有點無奈。

「先去梳洗更衣，我有事要談。」

 

 

「……女伴？」

聽見安加西奈說出這個要求，神闇又愣住了。

「一場為期三天的派對。本來我根本不想去，可是伊西塔仗著帕蕾基西若和他一起，說我是帶不出女伴來。」

「那、那根本是你的問題！」

「我不管！不答應我就滅了D‧M‧B！」

聽起來意外的誘人呢……

「就算你沒有女伴、侍女隨便找一個就好了啊！」

「三天耶！」安加西奈看起來很想殺人。「過完我不就非對人家負責不可了！」

那找一個男人假裝就不隨便了嗎……！

「你滅了D‧M‧B好了！」

神闇開始自暴自棄了。

「滅了你還是得去！」

「我不要！」

 

 

安加西奈怒瞪神闇好一陣子，對方也不服輸的瞪了回來。

然後神闇毫無預警的打了一個噴嚏。

頓時整個人都無力掉了，看著對方皺著鼻頭臉頰微紅的模樣，好久開不了口。

「暖之精。」

安加西奈召來了精靈，圍繞在神闇四周。

「…謝謝…。」

彆扭的道謝後，稍稍低下頭。

而後卻聽見對方一聲似是釋懷了的輕笑。

「……你若不幫我，還真是沒有辦法了呢。」

神闇抬起頭，盯著那張俊臉彎起一抹苦笑。

「而且，就算是要對你負責，也讓我比較好過一些。」

安加西奈突然變得好溫柔。

所以神闇就又陷進去了……

「……好嘛，幫你就幫你……」

沒好氣的答應了。

「可是你要答應我，不准欺負我噢！不然我馬上走人。」

「嗯。」

「不可以嗯！要答應！答應才算數！」

「好，我一定會對你好一點的，我答應你。」

安加西奈撫上他的臉頰，在額上輕吻了下。神闇的臉瞬間染紅。

隨後他看見安加西奈惡魔式的笑容。

「那我在神殿等你囉，親愛的。」

「……」

──是有沒有那麼愛演啊？！

 

 

＊

 

 

 

「出去、出去！安加西奈大變態！出去！」

「欠扁啊！我的房間耶！要變裝去你自己的房間！」

「你出不出去？不然我走囉！」

「……」

神闇看見安加西奈的臉抽了一下，然後他真的離開房裡了。

心裡暗自祈禱自己千萬不能有求於安加西奈，便開始了自己的改造大業。

 

 

十幾分鐘過後……

 

 

 

「安加西奈你在哪裡……」

神闇四處繞了幾圈，最後在他原本住的房間找到熟睡的安加西奈。

好難得……

他儘可能放輕了腳步，靠到床邊。

是不是煩惱得睡不著啊……

真的一動也不動耶……

害我也好睏……

安加西奈也太帥了……

好想捏他……

……會被砍死吧……

 

 

胡思亂想的同時，神闇跪坐在地，近距離研究著對方的臉。

第二次看他這麼沒防備的樣子……不過上次根本睡死了，弄他都沒反應……

為什麼…寧可選我呢……

他的手指碰上對方臉頰，不在乎人會不會醒來。

安加西奈的眼睫輕顫，馬上就醒了過來。

愣了好一陣子。

「……你在做什麼？」

「練習啊。」

「……手拿開。」

「親愛的，你要習慣才行呀…你的皮膚真好……」

「……好了，手拿開。」

安加西奈一天之內第二次無言以對，但仍放輕語氣，別開了臉。

神闇乖乖收回手，沒去挑戰對方的極限。

注意到連髮色都改變的神闇，安加西奈坐起身。

「起來讓我看看。」

「噢。」

神闇站起身來，挑起一抹柔美的微笑。

淡淡的藍色髮色襯著幾乎透明的藍色眼睛，飄舞的絲質裙裝在肩上多加了一塊為掩飾胸脯的肩巾，卻恰好讓神闇的身形不至於顯得過於消瘦。

薄紗般的裙子朦朧現出纖細的小腿，柔柔的薰紫色和長髮巧妙地揉合。

衣袖加長至手背，一枚戒指接著袖口套到手指上。令人不得不注意的是，戒指做成席德列斯家徽的樣子，十分精緻，刻工至絕。

最後，安加西奈仔細端詳著神闇的臉。

原先略顯蒼白的臉色因為自己的凝視染紅了些，稚嫩的臉蛋雖未加以改變，但整體看起來……

「……你根本就是女人吧？騙我的嗎？」

「……說我打扮的功力好就可以了，你這樣會讓我打從心底想逃走……」

『誰叫你天生長得不男不女』這種會出事的話安加西奈終於硬是吞下去了。

「…我是說，你很漂亮，真的。」

「…原諒你一次。」

「謝謝你。」

安加西奈露出微笑。

 

 

……啊啊…果然帥的人還是笑最好看了……

 

 

 

＊

 

 

 

「哎呀，真的帶來啦。」

「我可不想三天都和你這傢伙混在一起，有美人相伴心情好多了。」

安加西奈囂張的一笑，伸手攬過身旁人。

神闇眨眨眼，靜靜的沒做表示。

……安…有殺人的目光啊……

帕蕾基西若不滿的瞪了神闇幾眼，挽著伊西塔的手微微顫著。

……好、好像有暗器……

「沒事，她不敢出手的，何況有我在啊。」

安加西奈突然靠到他耳邊低語，神闇嚇了一跳，偏著頭看向對方。

「好，乖，我知道你很愛我啦，真可愛。」

什麼鬼啊……！

 

 

這場派對是為了慶祝城主的女兒新婚，城主親自來到祭司公會邀請各神座參加，但除了被激來的安加西奈，只有四位神座是願意到場的，分別是伊西塔、他的女伴帕蕾基西若；萊迪斯迪，和女伴莎依。

三輛馬車迎面而來，一對一輛馬車，目的地是城主的城堡。

三位男士都先扶著女士上車，動作難得一致而優雅。然而毫無疑問的，安加西奈仍是最完美的一位。

出發後，神闇才稍稍放鬆了些。

「安加西奈，你有準備禮品嗎？」

「準備什麼？我到場就是個大禮了。」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神闇嘆了口氣，拿出一條手鍊。

「這什麼？」

「我的新部下最近上地面很喜歡帶禮物回來……」

「這樣不是更沒誠意嗎？」

「不是啦，你聽我說……」

 

 

結婚儀式盛大的舉行，莎依代表八家神座擔任主持祭司，所以萊迪斯迪也跟著莎依一起忙碌去了。

神闇沒有參加過這樣的派對──除了組織裡無聊的祭典──整個人顯得很樂。

「安加西奈、安加西奈，你可不可以帶我出去？」

「不要，又不是來玩的。」

「可是那裏看起來很熱鬧……」

「你不是一向喜歡一個人？」

「……」

央求失敗後，神闇推開窗，倚在窗台上遙望有段距離的市集。

『才沒有喜歡一個人。』

『最討厭、一個人了…。』

那雙幾乎能夠魅奪人心的藍色眼瞳閃爍著人來人往的映象，微微抿著唇。

安加西奈沒有錯過他表情的些微改變，一下子眼前浮現那天要走進D‧M‧B之前，有話沒說的神闇。

所以這次，你又在想些什麼了？……

 

 

「…不對啊，我又沒有受限於你，我可以瞬間挪移去耶！」

神闇靈光一閃，回頭看見跌在床上的安加西奈，嚇了一跳。

「咦？、安加西奈走路要小心吶。」

「你這個人、真是……」

「什麼嘛，又是我……」

他這次可是真的很無辜的。神闇踢掉鞋子，跟著窩到床上去。

「好軟好舒服……」

「哪有，神殿的比較能睡。」

「為什麼只有『能睡』不是『好睡』啊？」

「因為神殿的床也只勉強合我意而已。」

「好好噢……」

對於安加西奈的超完美準則，神闇早就放一邊去了，只是還是會感嘆自己命不好。

安加西奈盯了他一眼，伸手敲向他額頭。神闇沒躲開，摀著頭哀了一聲。

「堂堂一個教主連張像樣的床都買不到，D‧M‧B早該滅了吧？」

「為什麼動不動就詛咒D‧M‧B啊……！」

「我辛辛苦苦殺了那些廢物還被你毀了一件衣服可不是為了看你過這種日子的！」

「才一件衣服你也記太久了吧！明明只有一滴血！」

「敵人的血！髒死了！」

「我的血你還不是喝下去了！」

「如果我把你當敵人你早就死一萬遍了！」

「！……」

張著嘴巴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神闇怒沖沖抱緊枕頭洩恨，一張姣好的漂亮臉蛋氣得鼓鼓的。

安加西奈看著這樣的神闇莫名的笑了出來。

「去換衣服吧。」

「幹麻？」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帶你出去啊。」

神闇愣住的同時，安加西奈已經起身走出房間。

驚喜中，他很快換上一身輕便裝。

 

 

＊

 

 

 

事先通知了城主，也推掉了好意的代步馬車，等到神闇出現後，他們散步出門。

「安加西奈，你什麼時候換衣服的？」

「很重要嗎？」

「唔……好像不是很重要。」

不必穿著長長的裙子束縛行動，神闇的步伐輕快的像在跳舞。

稍稍領先對方幾步，徜徉在轉秋的美麗大街。

 

 

雖是便裝，不過為了不讓大家發現他的『真實身份』，還是一身女裝。

有別於早先的柔美色調，這次是神闇常穿的暗色系服裝。長及膝蓋的銀灰色連身裙隨著他的動作閃爍不停。一貫如他，不曾強迫別人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只是令人不自禁的，視線佇足。

鬆散的馬尾讓仍然少見的藍色髮絲飛舞著，明明沒有召喚精靈，卻有不少的精靈圍繞在他身周。

「安加西奈！」

不知為何笑了的神闇回過身，安加西奈看向他。忽然一大片的楓葉灑落，眼前頓時充滿了色彩。

「你……！」

驚嚇錯愕之餘，安加西奈漂亮俐落的閃避或揮開突如其來的楓葉雨。

不等人追上，神闇吐吐舌尖立刻逃跑。

「神‧闇‧諾‧曼‧登──！」

 

 

抓到人是一瞬間的事，傻掉也是一瞬間的事。

安加西奈扣著神闇的手腕、後者掙扎到一半，兩個一起呆呆看著被炸毀的熱鬧大街。

「D‧M‧B？！」

盛怒之下的破虛神座完全沒有考慮他手勁的力道，神闇咬牙強忍。

「不是我、我沒有、……」

「回去叫其他人來！」

甩開那雙纖手，他沒再多看他一眼。

似是有些什麼被引出了，不再回歸冷靜。

 

 

瞬間挪移之後，五位神座合力滅了差點蔓延到大片森林的火災，僅只救出幾個人。

本因婚宴變得熱鬧的商店街此刻卻是死寂一片，摻雜著幽幽低泣。

神闇失神的望著眼前殘敗的景象，眼角微濕。

 

 

這就是我……

身為黑暗的教主……

為光明大地帶來無盡的黑暗……

如同自己，浸淫萬劫不復的闇……

 

 

「不要輕舉妄動！」

忽然閃現的一道白光架到皎白的頸上，神闇身後多了一個黑衣男子。

「星鏡。」

安加西奈喚了一聲，帕蕾基西若立刻會意，將絕技罩在剛救出的幾個人。

「一步也別動，你們不會有事。」

破虛神座的聲音有種奇妙的安定人心效果，就連神闇都覺得自己像會沒事一樣。

雖然自己本來就不可能會出事……

『你也一樣，不准動。』

精神波的內容讓神闇愣了一下。

『為什麼？……』

『任何可能暴露你身分的動作都不准做，沒有父親了，沒人救得了你。』

安加西奈的表情異常嚴肅，神闇聽了默不作聲。

接下來的事情就一般人的眼睛是看不見的。

只見五位神座瞬間向五個方向散開，埋伏的人好像很多，但仍不敵。

名義上去『救自家情人』的安加西奈分散所有人注意力後讓神闇了結那名挾持自家教主的愚蠢教徒。

然後他攬著對方腰身，將所有人挪移回到城堡。

 

 

婚宴最後取消了。

雖然城主有些猶豫，但女兒積極的想為受難者重建家園，並加強城圍的防護，連未來的夫婿都投入了救援，所以城主也不得不同意了。

安加西奈聞言後難得稱讚了他們，諸位神座與兩位新人就私下互相表示祝福與謝意。

「本來想盛大演出的，不過……」

讓神闇為兩位戴上凝石手鍊後，安加西奈揚起手。

『聖光祝福！』

璀璨耀眼的金色光束包覆兩人，其他四位見狀也紛紛送上『聖光祝福』，一下子整個大殿燦爛得令人睜不開眼。

最後光絲漸漸收復，融進兩條手鍊，還隱約閃爍著。

神闇站在一旁，莫名的，落下了淚。

而後，連他自己也說不上的原因，他瞬間挪移逃離了那裡。

 

 

這不是我該待的地方……

 

 

 

 
 

 

 

一邊高速奔跑一邊使用魔力加速，想讓自己筋疲力竭。

穿過森林時仍未放慢腳步，裙裝的他不停被尖銳樹枝劃開蒼白肌膚，一身的銀灰染上了血跡，十分怵目驚心。

好髒。

視線模糊不清，知覺敏銳速度魔力全都下降的神闇，開始變得跌跌撞撞。

好髒。

不論從哪一方面看，另一半的血都好髒。

所以，他討厭這樣的自己。

無法完全屬於D‧M‧B，更不可能完全屬於神座祭司。

打從出生開始，就知道得不到幸福了。

神闇失去力氣的身軀靠到了樹旁，意識漸遠。

 

 

安加西奈……

 

 

 

那時該死的人，本來就是我才對……

 

 

 

 

 

 

之後，他便失去了意識。

 

 

 

＊

 

 

 

找了好半天，安加西奈終於在樹林的水池邊找到昏死過去的神闇。

但是這裡離城堡可不是普通的遠……

連安加西奈都沒辦法一次瞬間挪移到這裡，只是靠追蹤氣息一路找來，還有心中一股隱約的牽引。

神闇半身泡在水裡，洗去了大部分的血跡，裸露的肌膚早已失去血色，冷得像冰一般。

顧不了會弄髒自己，安加西奈抱起神闇，以自己的披風作底，將神闇放平後，用回復咒文為他治療。

傷口不深卻為數眾多，治好以後安加西奈已經有些負荷不了，癱坐在地。

沾溼的單薄裙裝貼在神闇身上，他微微發顫著。

「暖之精，可不可以幫幫我？……」

至少我還在的時候，能讓你覺得溫暖一些……

如果你知道，留爾斯，其實不過只是一個藉口……

只是想試著……

留住你……

 

 

「那魯，謝謝你。」

「沒什麼，你小心。」

萊迪斯迪扶著安加西奈坐到椅子上，一旁的莎依正照料著昏厥的神闇。

「安加西奈，你們怎麼了嗎？」

「沒有，我們沒事……應該不是為這個而跑的。」

「是嗎……那，她究竟是誰呢？能讓你如此在乎……」

安加西奈聞言，俊美的臉上抿出一抹摻雜絲絲無奈，卻溫柔至極的笑容。

「…只是一個，不受神眷顧的人……」

「……一個，我深深愛上的人……」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

就像是，終於能夠緊緊抓住些什麼了。

 

 

「你們都需要好好休息……還有什麼要幫忙的嗎？」

走之前，萊迪斯迪回頭問了一句。

「那，他的事，就幫我保密吧。他別受到太多關注比較好……」

「沒問題。」

而後，他們便瞬間挪移離開了愛修諾神殿。

 

 

上次受重傷神闇明明很快就醒了，可是這次他卻怎樣都不肯醒來。

「神闇，你要睡到什麼時候！起來！」

吼他罵他威脅他都不見效，哄騙懇求拜託也都沒用。

安加西奈覺得自己快要人格分裂了。不准任何人進他房間還下咒保護，自己卻不時死守在內。

「起來……」

 

 

父親，我其實很沒用，對吧……？

別人說我的能力世界第一，可是我卻連留住您都沒辦法。

神闇是我唯一的朋友，可是我從來救不了他。

我其實何其軟弱……

我已經撐不下去了……

 

 

屬於搭擋契約的印記忽然發起白光，穿透過手環，照亮了房間。

灼燒的疼痛感從印記傳來，直逼腦門。

全身的力量像是一瞬間被抽乾，疼痛讓安加西奈也終於軟倒了身。

 

 

『願來世如你所願，得到你所企求的威嚴，願來世如你所求，得到無人能及的強悍……』

 

 

 

是誰……

 

好…熟悉……

 

 

 

 

 

＊

 

 

 

眼前是，一片光明。

安加西奈睜開眼，柔和陽光照亮眼前所見。

陌生的地方。而且，沒有神闇。

一瞬間他覺得驚慌，身體卻無法動彈。

有些暈眩，他試著想找回原來的力量，但似不見效。

慢慢的視線變得渾沌不清……

 

 

『醒了醒了……』

遠遠的，一個他思念已久的嗓音傳入耳際。

父親……

一模一樣。那微笑的溫柔。

『你好，兒子。過得還好嗎？』連會說的話都一樣。
『……不好。』

『咦？』

『神闇他……一直不醒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啊，這個啊……』

帕黎修蒙微笑轉向後，朝門外招了招手。

『來吧，你認識他的。』

門外的人猶豫了一會，終於探頭。

長長的雪白髮絲傾垂，露出那張漂亮臉蛋。

他盯著安加西奈眨了眨眼，對方也盯著他看，這讓他又怯縮了一點。

『不要緊的，過來吧。』

神闇聽話的從門後走出，一雙好奇的藍色眼瞳研究著安加西奈。

『好吧，你們待一會，我去找御座拜託，你們待在這裡不太好……』

就這麼自言自語走了出去。

安加西奈盯著自己身前的神闇。

他好像不太一樣了……有點單純……

神闇突然靠近他，伸手推了推他嘴角。

『什麼啊……』

安加西奈反射性後退了一些，偏開臉。

對方疑惑的歪歪頭，那模樣煞是可愛。

隨後他又湊近安加西奈的臉，安加西奈背靠上了牆根本無路可退。頰上被輕啄了一口。

『你、……』

難得他顯得無措，神闇看著看著卻笑了出來。

到現在才發現不對。

神闇一直都，沒有出聲……

『…你的頭髮，又變回白色的了…。』

像是聽不懂似的，神闇眨了眨眼。視線隨著安加西奈伸出的手移到自己頭髮上。

如綢絲般的柔順感覺從指間傳來，安加西奈微微揚起嘴角。

見到他笑了，神闇也變得開心起來。

幾乎整個人縮進對方懷裡，貼到安加西奈的胸口。雙眼微瞇，放鬆了身體。

 

 

雖然不會再對神闇的靠近而反彈，但仍然對這樣子的觸碰不習慣。

心口有一種…心跳加速的感覺……

好像終於，真正活著了……

恍惚中，他似乎輕輕勾起那張漂亮臉蛋。

然後不顧一切吻了上去。

 

 

『你們這些孩子真是亂來，唉。』

過了不久，帕黎修蒙和另一個人回來了。

安加西奈把玩著神闇的頭髮，在對方進門的時候愣了一下。

『安加西奈，這是科里西亞御座，是我們世界所謂的創造之神。』帕黎修蒙微笑著說。

『神……？』

聞言，他怔了，不禁思考自己究竟來到什麼地方。

『對於你的指控，關於他是否受到神的眷顧這件事。』

科里西亞向神闇招了招手。一直靠在安加西奈胸口沒有睜開眼的神闇突然退開，有些不捨的摸摸安加西奈的臉頰，才起身來到科里西亞身旁。

『那麼，你這一世叫做神闇？嗯，果然是很黑暗的名字呢。』

他抓起神闇的手，袖口滑落，露出了只有一半的印記。

神闇看起來有點想掙扎，但仍沒動。

『安加西奈，我認為，讓神闇能遇見你，已經是很大的恩惠了。』

『一個背負著太多錯誤的靈魂，能擁有一點短暫的幸福，是很苛求了。』

科里西亞往印記上覆蓋了什麼，然後才放開他。

『這樣你就不會再誤闖神域了。不過你身上的神性還是太多，都已經五百年了啊……』

趁著他在感歎之餘，神闇偷偷溜回安加西奈身後，抱住他手臂。

『你們該回去了，再晚要大亂了。』

安加西奈發現自己和神闇一起慢慢變得透明，慌張的看向帕黎修蒙，張了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再見，兒子。』

最後是帕黎修蒙微笑著揮揮手。

『父親……』

然後，那溫柔的美麗臉龐，便不復再見。

 

 

＊

 

 

 

安加西奈恢復意識後發現自己是躺在床上，仍又不見神闇身影。

立刻他就使用鎖定魔法尋找氣息，突然那頭雪白髮絲出現，吸引了他的目光。

「咦？你醒啦。」

「……你……都沒有覺得哪裡不對、有不舒服的嗎？」

「……？不會啊，怎麼了？」

安加西奈搖搖頭，望著洗好澡的那人擦拭著他的長髮，深深思索著。

那果然不是完全的神闇……

不過，這樣也好吧。

 

 

「神闇，你的手借我一下。」

對方都還來不及表示，手腕就被抓住了。

兩人的印記靠近時，神闇的手腕浮現一層淡淡光暈，就好像光之池那裡的光束一般聖潔。

神闇歪著頭望著對方，顯得很疑惑。

安加西奈從同樣的角度看見神闇同樣的表情，失神了一下。

「……我要去洗澡。」

「喂、你每次都不說清楚、等一下！……」

但可惜的是他仍沒有能耐攔下對方。

 

 

一小時過後，安加西奈衣著乾淨的回來，神闇還在梳頭。

「安加西奈，我的頭髮以前有這麼長嗎？」

「你剛剛在洗都沒感覺的？不喜歡就剪掉，剪刀借你。」

「你不要老是這樣……」

「要我幫你剪？好啊，今天我對你好一點。」

說著說著就拿起剪刀，制住神闇的手並向那頭秀髮逼近。

「你不要亂來！住、住手……！」

他還是想不出什麼可以威脅他的話，安加西奈一隻手就能抵過他雙手，掙扎顯得功用不大。

情急之下他吻住對方，在對方呆掉的瞬間打掉剪刀。

只是頭髮保住了，人卻沒逃掉。

安加西奈的手順著攬住他的腰，放開了手卻從腦後按住，打定主意要讓他逃不開。

嘴巴被堵住了說不出話，過近的距離盯著這張過俊的臉，令他有些暈眩。

我一定是瘋了……

連安加西奈都瘋了……

 

 

「閉上眼睛，你這書呆，接吻眼睛要閉上都不知道？」

「你、你……」

一句話都說不完全，安加西奈近距離極具魅力的一笑，神闇不爭氣的紅了臉。

「我喜歡你的頭髮……不准剪了……」

「什麼都不准……」

而且明明是你打算剪的……

抵在安加西奈胸前的雙手絲毫沒有阻礙效果，很快他又失去雙唇的自主權。

他應該推開他的。

可是卻不由自主的環上對方的肩……

 

 

好想要就這樣，永遠都別放開。

 

 

 

 

＊

 

 

 

一向不擅於表達情感的安加西奈退開唇舌後，抱著神闇躺在床上竟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短暫缺氧的神闇眨眨雙眸和對方大眼瞪小眼，混沌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什麼事。

直到向來沒什麼表情變化的俊臉染上一點紅潮，他才鼓起勇氣開口。

「…安…安加西奈，你……沒有經驗？」

「……你有？」

「才、才沒有！、我只是……」

……這是什麼尷尬的情況……

「既、既然，沒有要…做什麼的話…讓、讓我起來啦……」

紅著臉慌亂的說完，試圖從安加西奈身上離開。

「不要。」

沒想到對方臉一沉把他摟的更緊。

「安加西奈……」

「你閉嘴。」

似乎帶著一點任性和不甘示弱的心情，安加西奈開始試著解開神闇的上衣。

視線隨著姣好的臉形下滑，脣也跟著靠到了頸邊。
感受那溫熱的呼吸拂過，猶豫了好一會兒，像是下定決心似的，微顫的雙唇輕吻了下。

『……安加西奈，我很開心，但這樣就夠了。』輕輕的精神波滲進他狂熱的心裡。
顧不得自己衣衫不整，神闇緊緊環上對方的肩。

「不要動。」神闇又低低斥了他一聲。

安加西奈努力試圖壓下厭惡的感覺，全身顫抖不止。

「安加西奈……」

「…嗯…。」

『我喜歡你，所以你不必因此強迫改變自己，因為我喜歡你。』

神闇盯著他，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嗯。」

雖然不喜歡，但他真的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所以他拉好被自己扯亂的衣領，回到自己的可接受範圍，再次吻住那雙唇。

雪白髮絲散落在兩人身上，散發著淡淡香氣……

 

 

 

 

 

或許我們天生黑白兩立，或許黑與白本不該存有交集。

但因我生命中有了你，

我的世界，便不再是單純的黑白分明。













神諭。完。